那個景象好震撼,幸好我已經去做了這件事

train railway near tre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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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醫院探望一位長輩,她失智多年,前幾個月中風,急救後住進加護病房,之後再轉到北市某間小醫院繼續維生。我走入病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,六張床躺了六個病人,每張床的周圍都是機器,每個病人身上都有好幾條管子,他們的顴骨高聳,眼神空洞,我竟然聯想到電影裡被外星人一具具置放研究的軀殼。我探視的長輩左側已癱,面部覆蓋著呼吸罩,她揮舞著右手要拔鼻胃管,右腳則虛弱的動來動去,她微弱的的呻吟聲似乎要說些什麼,我們卻完全不懂她在說什麼,我不禁一陣酸楚,86歲的身軀,要如何承受欲走還留的折磨?

台灣人選擇維生系統延續親人生命的原因

維生技術延長了原該自然結束的壽命,不問生命品質,只看徵象,活著,變成機器顯示的數值而已。台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被強留在人世?最普遍的原因是親情難捨,一旦放手即是永別,即使看見軀殼而已也是一種安慰。再來是人言可畏,傳統文化枷鎖畢竟有其壓力,不少人害怕被指責不孝,從此抬不起頭。極少數是利益考量,像延長終身俸領取、遺產分配等。上述原因盡管迥異,病人所受的煎熬卻是相同,不該承受的痛苦自己不能決定終結,是多麼無奈的悲劇。

她的願望是自然死去,卻被強留了2年

這是一個真實故事:他的媽媽再三交代,當她病到無法吞嚥進食或自主呼吸,千萬不要讓她插任何管子,她要自然死去。他和姐姐每次都會回一樣的話:「還很早的事,幹嘛煩惱。」健康彷彿是昨日的事,今日機能就迅速退化,他媽媽開始大小便失禁,無法言語,無法吞嚥,醫師說:「必須插鼻胃管。」他想起媽媽的交代本想拒絕,但姐姐堅持:「要看著媽媽餓死嗎?」他媽媽因著鼻胃管在床上多躺了2年,喪禮中他崩潰慟哭,一來是訣別的痛,再者,是深深的懊悔,當初不該違背媽媽的心願。

靈魂的無聲吶喊

曾經有個前同事跟我聊到,她媽媽中風從臥床不起到逝世,共計十年光陰,她媽媽無法與人溝通,無法動彈,進食要靠鼻胃管,排泄要靠紙尿布,她嘆氣:「那怎麼算是活著,既沒有生命力更沒有尊嚴。」每每望著媽媽好不了的褥瘡和眼角溢出的淚珠,她的心就刺痛無比。她多次懇求哥哥們讓媽媽走吧,哥哥們搖頭:「我們不能被別人說不孝。」漫漫長日,她彷彿看見媽媽被身體幽禁的靈魂在吶喊,求求你們放手……。

幸好,有了病人自主權力法

尊重病人醫療自主、保障善終權益是病人自主權力法的核心,以前是否維生續命都是由別人決定,有了這條法律,我們就可以由自己做選擇了。凡是對自己的醫療規劃、善終心願有想法的成年人,都可以跟醫院預約簽署預立醫療決定書。立約前,醫院會派醫師、護理師、心理師和社工人員一起偕同說明諮商,確認立約人清楚明白自己的意願和權力。(詳細內容可上衛福部網站查詢。)

我的生命我自己決定

我們對死亡感到恐懼,遂極度關心如何延年益壽,而對於如何有尊嚴的嚥下最後一口氣,卻鮮少有人討論。那日我跟家人說要去簽署預立醫療決定書,家人困惑不解:「幹嘛多此一舉,妳交代我們就好了啊。」我大翻白眼,說:「誰知道那時候你們會不會感情用事,為了避免為難你門,也為了確實保障我自己,我要盡早去簽署。」後來我和我2個妹妹互為見證人,完成了我們的人生大事。

當醫療確定無法救治時,勇敢放手才能維護病人尊嚴,也許親人無法做到,但是自己可以,簽署預立醫療決定書,絕對是給自己的最珍貴禮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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